***的效力正在褪去，腹部那道长长的伤口，像被一千根烧红的钢针反复穿刺，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撕心裂肺的剧痛。
我，陈旭，刚刚完成了一场长达八小时的活体肝移植手术。我把我一半的肝，给了我病危的岳父，林国栋。
护士说手术很成功，我用半条命，换回了他一条命。
值了。
我虚弱地躺在VIP病房里，四周安静得只能听到仪器规律的“滴滴”声。我想告诉我的妻子林晚，告诉她我没事，让她别担心。
我颤抖着手，从床头柜上摸过手机。指纹解锁的瞬间，屏幕亮起，一条朋友圈的特别提醒，赫然出现在最顶端。
是林晚发的。
我心中一暖，她一定是在为我，为她爸爸祈祷吧。
我忍着剧痛，点开了那张照片。
湛蓝的天空，清澈见底的海水，雪白的沙滩。
林晚穿着一身***的比基尼，笑得灿烂如花。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正从背后亲密地抱着她，低头吻在她的脸颊上。
那个男人，我认识。
江风。林晚的前男友，也是她口中那个“早就断了联系的普通朋友”。
我的大脑“嗡”的一声，仿佛被重锤砸中，一片空白。
他们为什么会在一起？
这里是哪里？
我的目光，死死地、不受控制地，移向了那张刺眼照片下的配文。
一行小字，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准地，捅进了我刚刚被剖开的身体里，狠狠地绞动。
“谢谢宝贝老公（一个大大的爱心表情）送的礼物，让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马尔代夫的阳光，是我们爱情最好的见证。”
宝贝老公？
礼物？
那一瞬间，腹部伤口的疼痛，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从心脏蔓延至四肢百骸的、冰冷的、足以将灵魂冻结的麻木。
我看着照片上林晚那幸福的笑脸，看着江风那宣示**般的亲吻，看着那个定位在马尔代夫的坐标，一个荒诞到极致，却又无比清晰的真相，在我脑海中，轰然炸开。
我的肝。
我用半条命换来的、给岳父续命的肝。
原来……
是送给她的、和前男友去度蜜月的……礼物。
“滴滴滴滴——！”
床边的生命体征监测仪，突然发出了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我的心率，瞬间飙升到了一个危险的数值。
护士们冲了进来，她们惊慌地按住我，给我注射镇静剂。
我没有挣扎。
我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那张照片。
手机屏幕的光，映在我因为失血而惨白的脸上，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最恶毒的嘲讽。
镇静剂很快起了作用，我的意识开始模糊，身体的痛苦再次被麻痹。但在彻底陷入黑暗的最后一秒，我的脑子里，只剩下林晚那句诛心的话。
“让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
原来，我这三年的婚姻，我这三年的付出，我这半条命的牺牲……
从始至终，都只是一个，为了成全他们而存在的，天大的笑话。
我再次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黑了。
镇静剂的效力过去，伤口的疼痛如同潮水般再次将我淹没，但这一次，我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和心口的那个窟窿比起来，这点痛，算什么？
我像个没有灵魂的木偶，安静地躺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手机已经被护士收走了，但我不需要再看，那张照片，那行字，已经像烙铁一样，深深地烙在了我的视网膜上。
结婚三年，我陈旭自问对林晚，对他们林家，掏心掏肺，仁至义尽。
我是个孤儿，靠着奖学金一路读完大学，进了林家的公司。所有人都说我配不上林晚，说我是想攀高枝的凤凰男。
我不在乎。
为了她，我签了那份屈辱的赘婿合同，住进林家，每天下班后包揽所有家务，把她和她父母照顾得无微不至。
林国栋的公司出了问题，我熬了三个通宵，用我的专业知识，帮他堵上了一个致命的漏洞，挽回了上千万的损失。
她母亲张岚喜欢一个明星，我通宵排队，只为给她抢一张前排的演唱会门票。
而林晚，她只要皱一下眉头，我就会心疼一整天。
我以为，我的付出，我的爱，能融化一切偏见。
我以为，他们已经接纳了我。
直到一个月前，林国栋被查出急性肝衰竭，急需肝移植。
我是家里唯一配型成功的人。
医生说，活体肝移植，对捐赠者有巨大的风险，而且术后恢复极其痛苦漫长。
我没有丝毫犹豫。
我签下了捐赠同意书。
我甚至还记得，林晚当时抱着我，哭得梨花带雨。她说：“老公，你真好。你救了我爸，你就是我们家的大恩人。我发誓，这辈子一定好好对你。”
大恩人？
呵呵。
原来，在屠宰场里，那头待宰的猪，也会被称作“恩人”。
病房的门，被轻轻推开了。
我以为是护士，没有动。
一个熟悉的声音，带着一丝刻意压抑的、居高临下的优越感，响了起来。
“醒了？”
我缓缓转过头，看到了我那个应该对我感恩戴德的岳母，张岚。
她穿着一身香奈儿的套装，提着爱马仕的包，脸上画着精致的妆容。她看我的眼神，没有丝毫对“恩人”的关切，只有一种……看一件用旧了的工具时，那种冷漠和不耐烦。
“林晚呢？”我的声音，沙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张岚从包里，拿出了一份文件，和一张支票，轻轻地放在我的床头柜上。那动作，像是在施舍路边的乞丐。
“小晚她，和江风去马尔代夫了。”她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为什么？”我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顿地问。
张岚嗤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充满了对我这个问题的鄙夷和嘲讽。
“陈旭，你是个聪明人，何必明知故问呢？”
她优雅地拉开椅子，坐下，双腿交叠，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看着我，那目光，仿佛在说：游戏结束了，该揭晓谜底了。
“从一开始，小晚爱的人，就是江风。江家和我们家是世交，他们两个，才是真正的门当户对。”
“那你女儿为什么要嫁给我？”我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掌心。
“因为三年前，江风家里出了点事，他需要出国避避风头。而我们林家，也需要一个听话、老实、靠得住的男人，来照顾小晚，照顾这个家。”
“所以，我只是个……替代品？”
“不。”张岚摇了摇头，她的眼神，变得像手术刀一样冰冷、锋利，“你不是替代品。”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将我最后那点可笑的幻想，彻底碾碎。
“你是一个经过我们全家精心挑选的、身体健康的、匹配度最高的……活体肝源。现在，你的使命完成了。”
“所以，”她用涂着鲜红蔻丹的手指，点了点床头柜上的文件，“陈旭，谢谢你。现在，请你拿着这笔钱，签了这份离婚协议，从我们林家的世界里，彻底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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