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产之后，我一直郁郁寡欢。丈夫陈浩建议我去参加好友的婚礼，来排解一下心中的苦闷。
在他的陪伴下，我们踏上了去往山区度假村的旅途。可在那场奢华的婚礼上，
我却看见了一个人。一个早已死去的人。1这几日阴雨连绵，我的心情愈发沉闷，
缩在被子里不想出去。卧室门咔哒一响，很快被推开，陈浩轻声叹了口气，坐在我床边。
「阿婉，下午苏晴给我打电话了，说她联系不上你。」我这才从枕头下摸出手机，
看见消息栏上方鲜红的数字。「晴晴宝贝」给我发了十几条消息，我往上滑动了几下，
看见了电子请柬。「苏晴说她要结婚了，想请我们过去玩几天，
我想着你坐完小月子也有几周了，不如出去散散心。」
陈浩温柔地替我拂去额前的碎发：「说不定心情好一些，小宝就会重新来到我们身边，
是不是？」我避开他的手，把自己深深埋在被子里，来躲避他身上的消毒水味。
「让我想想吧。」2.苏晴的婚礼在一个偏僻的山区度假村举办。她是我大学室友，
也是我整个大学期间玩的最要好的朋友。飞机转高铁再转大巴，我发送完邮件，有些疲惫，
把头靠在了陈浩的肩上。身旁的同学打趣道：「你们在一起十多年了吧，感情还是这么好，
蜜里调油。」我和陈浩是大学同学，共同在医学院读书，从大二起我们就在一起了，
后来我陪着他读研读博，他毕业后就去了我父亲的私人医院工作。满打满算，
确实也十多年了。我装作没有听见，轻轻闭上了眼。陈浩见状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把我往怀里揽了揽。同学自找无趣，悻悻的转过了头，去找其他相熟的同学聊天。
「苏晴这次搞的排场挺大啊，咱班的同学几乎都到了。」「可不是嘛，哎，我听老李说，
苏晴这次找了个富商，比她大不少。」「嗨，结婚嘛，不得跨越一下阶级。」「话说回来，
你可比上次我见你时胖了不少。」「上次啊，上次咱们是在高远的葬礼上见的面吧，
那时候我正忙着评职称，天天都吃不上饭。」听到这个名字，我心里一沉，悄悄睁开了眼睛。
3.高远死于癌症。胰腺癌，癌中之王，无药可救。半年前，
他在同学聚会上闲聊时提起自己总是不太舒服。我便叫他我父亲手下的医院检查。
当时的检查结果是他的胃有些问题，为了照顾老同学，陈浩跑前跑后，亲自带着他取药。
三个月后，高远再来复查，人已经瘦成了一把骨头，陈浩见状大惊失色，
陪着他重新做了一遍检查，最终确诊了他已经到了癌症晚期。癌症凶险，
胰腺癌的治愈率极低，从确诊到高远离世，只过去了短短三周。我当时在孕早期，
身体很是虚弱，陈浩便没有叫我参加他的葬礼。高远的家庭并不幸福，父亲早逝，
母亲一个人含辛茹苦的把他抚养长大，供他读书到三十岁。他出身贫苦，却很乐于助人，
班级里几乎每个人都受到过他的帮助，包括我也一样。好人不长命，他才工作了两年，
还没有来得及反哺他的母亲便猝然离世。我无数次的想，如果当时医生的检查再细致一点，
是不是可以改变这个结局。4.大巴车摇晃了许久，终于在一幢气派的酒店门口停下了。
苏晴早早地守候在门口，看到我下车眼睛一亮，飞奔过来拥抱了我一下：「婉婉！
你终于来了！」我和她是大学时期的挚友，当时我们宿舍条件很差，
八个人挤在四个上下铺里，我只住了一个学期就搬出来了。我要走的那天，苏晴泪水涟涟，
她一边抹着泪一边帮我楼上楼下的搬行李，我实在于心不忍，
就带着她一起搬进了我租的小公寓里。这一住就是四年，
后来我和陈浩也是在她的介绍下认识的，我们结婚时，苏晴还来做了我的伴娘。「婉婉！看，
看我今天有没有什么不同？」苏晴笑盈盈地牵起我的手，往这边嘟了嘟嘴。我一时语塞，
她娇嗔道：「笨啦！我今天用的是当时你结婚时送我的伴手礼，里面有只口红，
你说是你亲自挑的，我今天特意涂上了。」我仔细看着她唇上的颜色，确实是我挑的，
很烈的正红色，衬她的肤色。「晴晴，」我和她拥抱，一时感动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谢谢你，我希望你能幸福。」苏晴安抚似的拍拍我：「我听陈浩说你刚刚失去了一个宝宝，
希望你能想开。」提起失去的孩子，我再也抑制不住，伏在她肩头痛哭起来。
5.我一直认为，失去这个孩子，是误诊高远病情带来的报应。我曾偷偷去看过高远的母亲。
同样作为失去孩子的母亲，高远妈妈受到的打击更为强烈。她在市场上卖自己种植的蔬菜，
却从不与人交谈，萎缩的菜叶被人翻来捡去，压到三毛钱一斤，
她也只是沉默着抽出一个塑料袋，在挑剔声中把东西装好。
看到她那张皱巴巴的脸和手指上灰扑扑的创可贴，我再也不能继续待下去，
只能丢下几张百元大钞，逃开了。我心里的石头越来越重，
即使陈浩向我解释了许久胰腺癌的误诊率很高，我也无法原谅自己。高远的死，
并不只是一条鲜活生命逝去这么简单，而是对一个本就摇摇欲坠的家庭的毁灭性重击。
6.晚饭时，大家格外珍惜聚在一起的时间，忙着谈天说地。
我却总感觉有一道视线在注视着我。回过头去，却没发现什么异常，
只有服务人员不时端菜走过，偌大的酒店大厅里，只有我们一桌同学。
我拉拉陈浩的袖子：「我不太舒服，想上去躺一会。」陈浩低声抚慰我：「好，
那我和你一起去。」我看了看大家脸上喜悦的神色，摇了摇头：「大家很长时间没见，
你多聊一会，我自己上去就好。」陈浩想了想，把房卡递给我：「我再陪他们聊一会，
你先休息，如果有不舒服随时给我打电话好吗？」我笑着说好，他吻了吻我的额头，
又引起同学们的调侃来。「别聊了，看这黏糊劲，赶紧去造人吧！」陈浩站起身来，
笑而不答，把我送去电梯口。叮的一声脆响，电梯到达十八楼。这栋楼一共建了二十层，
最上面两层听说建的很是豪华，作为VIP专区，一般人不能轻易上去，
但苏晴对她老公软磨硬泡，才帮我们留了风景很好的十八楼作为客房。晚饭之前，
我们曾上来放过行李，当时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看风景，确实能把大好河山都收入眼底。
我从行李中取出衣物，去冲了个热水澡。雾气蒸腾的浴室中，我才算彻底放松下来，
只是刚一踏出浴室，我就看见了让我后背瞬间发凉的场景。一张人脸，在落地窗外面，
正透过纱帘直勾勾的看着我。我尖叫一声，几乎是想都没想，就冲出了门外。「救命！」
我跑到电梯旁边，手忙脚乱的按下按钮，不敢回头去看。不知过了多久，电梯门缓缓开了，
我拼命想钻进去，却撞进了陈浩的怀里。「老婆，你怎么了？」我嘴唇直哆嗦，
大脑一片空白。「它在窗外看我。」「有鬼。」7.陈浩向苏晴重新要了一张房卡，
带着几个男同学在屋子里转了几圈。「没什么异常啊。」苏晴坐在我身边，
替我裹紧了身上的毯子：「婉婉，我已经查完监控了，确实没什么异常，你是不是压力太大，
出现幻觉了？」我艰难地摇头：「我不知道，当时房间的灯都亮着，天已经黑了，
它又在纱帘后面，我一开始也以为我看错了.......」「所以我往前走了几步，
风一吹，纱帘撩开，我看见那确实是张人脸，直勾勾盯着我看。」
也许是我讲的太过绘声绘色，几个同学不约而同的也害怕起来。「这深山老林里，
有点脏东西也是可能的。」「要不换间房吧。」
苏晴脸上浮现出难为的表情：「其实十七层以下还没装修好，我老公那边的朋友明天来，
没有多余的房间了。」我拍拍她的手，清了清嗓子：「没事，晴晴，不用换房了，
也可能是我太累眼花了，咱们一切从简，别耽误了你的好事。」
苏晴轻叹了一声：「那我叫厨房帮你送点安神的补汤过来，你早点休息。」我点点头，
和陈浩送走了他们。陈浩安慰了我半天，随后去洗澡了，为了防止我害怕，
他还特意打开了卫生间的门。我闭上眼，可那张人脸仍然在脑中挥之不去。仔细想来，
那张人脸固然可怖，可又透着几分熟悉。我想翻翻手机相册，
看看能不能从过往的记忆中翻出一些蛛丝马迹。我习惯把手机压在枕头底下，
当我凭着记忆去摸手机时，指尖却多了一丝***的触感。那是一张黑白遗照。
他的脸明明在微笑，却透露着一丝阴恻恻的诡异。照片的背面有一行潦草的字迹。
「小心高远他来了」如同一个炸雷在脑中轰鸣，我尖叫着将那张照片丢至一旁。
我知道那张人脸的主人是谁了。是早已死去的高远。8.不过半个小时，
我撞邪这件事传遍了整个楼层。同学们聚在一起，有的在安抚我，有的则是冷眼旁观。
陈浩抱着我，身体也在颤抖。「要索命就来找我，关我我老婆什么事！」
有人轻嗤一声：「怎么不关你老婆的事？如果当初高远去了公立医院检查，说不定还有活路，
你老婆大包大揽，也算间接的凶手了。」陈浩冲上去，
一拳招呼在他脸上：「不许你这么说我老婆！」被打的同学懵了一瞬，刚要还手，
却被其他同学拉开。「你们什么都不知道！」陈浩赤红着眼睛，攥紧了拳头。
「高远来看病之前，刚刚因为一场医疗事故被单位开除！他来拿药的时候身上只有十几块钱！
」「如果不是我老婆免除了他的医药费，他去你们哪个人的单位都要花钱看病！」
「就算能检查出来胰腺癌，谁会掏钱给他看病？！」整个房间鸦雀无声。我痛苦地捂住脸。
上大学时，曾经有一次下大雨，我没有带伞，正纠结怎么回到公寓时，
是高远把伞撑在了我头上。他送我到公寓楼下，自己却被雨淋湿了大半，却只是笑了笑，
说句举手之劳就离开了。我记挂着他的恩情，所以在他出事的第一时间就向他伸出援手。
可却间接导致了他的死亡。我想帮忙，可我却害死了他。9.浑浑噩噩睡了一夜，
半梦半醒间，我听见陈浩在打电话。「可能是因为流产后激素不稳定导致的......」
「好，我知道了。」他挂断电话，从卫生间出来，冲我露出一个带着疲惫的笑：「宝贝，
你醒啦，快收拾一下，我们今天去河边玩。」我定定的看着他：「陈浩，你是消化科的专家，
当时高远的报告，你真的没看出什么异常吗？」陈浩脸上的笑一下子消失了。他叹了口气，
坐到我身边，抓紧了我的手。「我当时怀疑过，但是有些指标真的不能百分百确诊癌症，
他太年轻了，而且作为曾经的同窗，我不想，也不敢往坏了想。」「宝贝，
你就当是一场噩梦，人已经死了，你不要再去想了好吗？」
我仍然盯着他的眼睛：「可是他是因为我死的。」
陈浩把我揽进怀里：「就算你非要把他的死怪罪在自己身上，我们也得到报应了不是吗？
我们的孩子已经......」他的声音愈发痛苦，我也忍不住抽泣起来。「是啊，
我们的孩子已经因为这件事流产了，他还觉得不够吗？」陈浩拍拍我的肩膀，
替我擦去眼泪：「人应该活在当下，我们现在要做的事情是让宝宝回来，对不对？」
我点点头，他蹲下身，为我穿上拖鞋。「所以，我们今天去放松一下心情。」
10.大巴车载着我们去了不远的度假村。这个度假村有些农家乐的意思，
女同学们纷纷体验漂流，而男同学们不约而同的选择去钓鱼。陈浩被他们拉走，
我一个人蹲在并不宽阔的溪流边，看小孩子们抓鱼和螃蟹。临走前，陈浩还为我泡了一盏茶，
我坐在亭子中，微风拂面，心情确实舒缓了很多。有个小男孩和我特别亲切，
他捡了漂亮的小石子总要拿到我面前炫耀，我也起了***孩子的心思，
跑到溪边和他一起玩水。在我低头寻找漂亮的石头时，却在水面看见了一个倒影。是高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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