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雨夜遗照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打在老宅年久失修的铁皮屋顶上,
发出沉闷而规律的声响。李明坐在客厅的藤椅上,手里捏着一张已经泛黄的全家福。
照片上的五个人笑得灿烂,那是十年前在镇上的照相馆拍的,
当时为了庆祝父母结婚三十周年。现在,照片上的人只剩下三个了。一周前,
李明的父亲**因突发脑溢血去世。从发病到离世,不过短短六个小时,
快得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李明接到妹妹电话时,正在外地开会,他连夜驱车赶回,
却还是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面。“哥,爸的遗物你整理好了吗?
”妹妹李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哭过后的沙哑。李明轻轻放下照片,转过头。
李静斜倚在门框上,眼睛红肿,手里端着一杯早已失去热气的茶。她才三十五岁,
一夜之间却苍老了许多。“差不多了。”李明指了指墙角已经打包好的纸箱,
“爸的衣服我都整理出来了,你要不要看看有没有想留作纪念的?”李静摇摇头,
走到李明对面的沙发坐下,双手捧着茶杯,目光空洞:“不用了,睹物思人更难受。
”兄妹俩陷入沉默,只有窗外的雨声填满老宅的每一个角落。
这座建于上世纪八十年代的两层小楼,承载了他们所有的童年记忆,
也见证了父母的全部婚姻生活。三年前母亲因病去世后,父亲坚持独自居住在这里,
拒绝跟子女到城市生活。如今,父亲也走了,这栋老宅突然变得空旷而陌生。
“明天就是爸的头七了。”李静轻声说,声音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李明点点头。
按照老家的习俗,人死后第七天,魂魄会返回生前最牵挂的地方,与亲人作最后的告别。
尽管作为受过高等教育的现代人,李明一直对这些迷信说法嗤之以鼻,但这次,
他却莫名地希望传说是真的。“道长说,头七当晚,家人必须在子时前离开,
给亡魂留出回家的空间。”李静继续说,眼神闪烁,“但我们得准备好爸生前爱吃的饭菜,
摆放在客厅的桌上,然后熄灯离开。”李明叹了口气:“这些规矩你安排就好,我配合。
”“哥...”李静欲言又止,咬着下唇,“你相信爸真的会回来吗?”李明没有立即回答。
他站起身,走到窗前。雨中的老街空无一人,
几盏老旧路灯在湿漉漉的青石板上投下昏黄的光晕。父亲生前最爱在这条街上散步,
每天晚饭后雷打不动。“我不知道。”李明最终诚实地说,“但如果爸真的能回来,
我想见他一面。”这句话说出口,连他自己都感到惊讶。李静似乎被兄长的话安慰到了,
她站起身:“那我先去准备明天要用的东西。道长交代要买些纸钱和香烛,还有,
我们要在爸的遗像前放一碗清水和一面镜子。”“为什么要放镜子和水?”李明问。
“说是方便魂魄整理仪容,以免吓到活人。”李静解释道,随即又补充道,
“都是迷信说法罢了。”李明点点头,目送妹妹走进厨房。他重新坐回藤椅,
拿起那张全家福。照片上,父亲搂着母亲的肩膀,笑得眼角的鱼尾纹都挤在了一起。
那时父亲的身体还硬朗,每天能骑自行车到镇上的学校教书,晚上还能辅导他和妹妹做作业。
死亡来得太突然,连一句道别的话都没留下。李明摩挲着照片上父亲的脸,轻声自语:“爸,
如果你听得到,明天晚上回来一趟吧,我有话想对你说。”不知是不是错觉,话音刚落,
他突然感到一阵冷风从颈后吹过,激起一层鸡皮疙瘩。李明猛地回头,
却发现窗户关得严严实实。大概是心理作用吧,他想。2头惊梦头七当天,
李明一大早就被噩梦惊醒。他梦见父亲站在老宅的门口,浑身湿透,不停地敲打着门板,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最令人不安的是,梦中的父亲没有影子。李明坐起身,
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窗外天刚蒙蒙亮,雨已经停了,但天空仍是铅灰色,
预示着更多的降雨即将到来。他看了眼手机,才清晨五点半,距离父亲的葬礼已经过去六天,
但那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依旧挥之不去。他穿上衣服,轻手轻脚地下楼,
生怕吵醒睡在隔壁房间的妹妹。然而当他走到客厅时,却发现李静已经在那里了。
她正站在父亲的遗像前,小心翼翼地擦拭着相框。“这么早就醒了?”李明问道。
李静吓了一跳,转过身来,脸色有些苍白:“睡不着了。哥,我昨晚梦到爸了。
”李明的心猛地一跳:“什么样的梦?”“我梦见爸站在他的卧室门口,浑身湿漉漉的,
一直指着墙上的挂钟。”李静的声音微微发抖,“最奇怪的是,梦里的爸没有影子。
”李明感到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同样的梦,同样的细节,
这已经不能用心有灵犀来解释了。“我也做了完全一样的梦。”他低声说。兄妹俩面面相觑,
一种难以名状的恐惧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最终还是李明先恢复了镇定:“可能是我们最近压力太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李静点点头,但眼神中的不安并未消散。她转身继续擦拭父亲的遗像,
突然轻呼一声:“哥,你看这个。”李明走过去,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看去。
父亲遗像的玻璃相框上,有一道细微的裂痕,正好横穿过父亲的左眼。“昨天还没有的。
”李静肯定地说,“我每天都会擦相框,如果有裂痕我一定能注意到。”李明凑近仔细查看。
裂痕很新,在晨光下几乎看不见,但用手指触摸能感觉到明显的凹凸感。
“可能是温度变化导致的。”他试图给出合理的解释,“这几天又热又潮,
老相框受不了也很正常。”李静没有说话,但她的表情表明她并不接受这个解释。就在这时,
门铃突然响起,打破了清晨的寂静。兄妹俩都吓了一跳,这么早会有谁来?李明走到门前,
透过猫眼向外看。门外站着一个穿着灰色道袍的老者,正是主持父亲葬礼的王道长。
王道长年逾古稀,是镇上最有名的风水先生,李家有红白喜事都会请他来看日子。
李明打开门,王道长的脸色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凝重。“道长这么早来有什么事吗?
”李明问道。王道长没有寒暄,直接问道:“昨晚你们可有人梦到先父了?
”李明和李静交换了一个震惊的眼神。李明迟疑了一下,还是如实相告:“我们俩都梦到了,
梦见家父浑身湿透,没有影子。”王道长叹了口气,眉头紧锁:“果然如此。
今早我起来打坐,心神不宁,起了一卦,是大凶之兆。”“什么意思?”李静紧张地问。
“卦象显示,***心有牵挂,怨气未消,恐怕难以安然往生。”王道长严肃地说,
“今晚头七,可能会有些...异常情况。”“什么样的异常情况?”李明追问。
王道长摇摇头:“难说。可能是托梦,可能是物品移动,严重的话...可能会显形。总之,
今晚你们要格外小心,务必按照我说的去做。”他从道袍中取出一个红色护身符,
递给李明:“这个你拿着,放在胸口口袋里,可保平安。另外,我给你们一道符,
贴在客厅的门上,可以安抚亡灵。”李明接过护身符,感觉只是一张普通的红纸,
上面用金粉画着看不懂的符号。尽管他内心对这种东西嗤之以鼻,但想到早上的怪梦,
还是小心地放进了口袋。“道长,我爸他...是不是有什么未了的心愿?”李静小声问道。
“人死后的第七天,魂魄会短暂还阳,了却生前牵挂。”王道长解释道,“但如果牵挂太深,
或者死得突然,魂魄可能会留恋人间,不愿离去。***走得太急,
恐怕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还没交代。”李明想起父亲临终前连一句遗言都没留下,
心中一阵酸楚。是啊,父亲一生严谨,做事有始有终,这样的突然离去,
他怎么可能没有牵挂?王道长又交代了一些头七夜需要注意的事项,
特别是强调家人必须在子时(晚上11点)前离开老宅,让亡魂有独处的空间。“切记,
无论听到什么声音,看到什么异象,都不要回头,不要应答,更不要试图与亡灵交流。
”王道长严肃地警告,“阴阳两隔,强行沟通会折损活人阳气,也会让亡灵更加留恋人间,
难以超生。”送走王道长后,兄妹俩陷入沉默。清晨的阳光终于穿透云层,
透过窗户洒进客厅,但在李明看来,这光线非但没有带来温暖,反而让老宅显得更加阴森。
“哥,你觉得爸真的会回来吗?”李静再次问道,声音比之前更加不安。
李明望着父亲遗像上的裂痕,想起那个共同的怪梦,以及王道长的警告,
第一次感到自己对世界的认知可能太过狭隘。“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今晚,
我们最好按道长说的做。”3亡灵来电夜幕降临得比预期要快。晚上九点,
李明和李静已经按照传统准备好了头七祭品。
客厅的八仙桌上摆满了父亲生前爱吃的菜肴:红烧肉、清蒸鱼、炒青菜,还有一小瓶白酒。
桌子中央放着父亲的遗像,前面摆着一碗清水和一面小圆镜。香炉里插着三炷香,
青烟袅袅升起,在昏暗的灯光下扭曲成各种诡异的形状。按照习俗,
他们打开了老宅的所有门窗,包括大门和每个房间的窗户,这是为了方便亡魂回家。
初秋的夜风穿过厅堂,带来一丝凉意,也吹得窗帘不停飘动,在墙上投下摇摆不定的影子。
“哥,已经九点半了,我们该走了。”李静看了看墙上的老式挂钟,声音紧张。李明点点头,
最后环顾了一下客厅。一切准备就绪,只等主角登场。这个想法让他感到一阵荒谬,
同时又有一丝莫名的期待。如果真的能再见父亲一面,哪怕只是魂魄,他也愿意付出代价。
“走吧。”李明拿起车钥匙,示意妹妹出门。李静却犹豫地站在原地,目光投向二楼:“哥,
我好像听到楼上有声音。”李明屏息倾听。老宅里静悄悄的,
只有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和风吹动树叶的沙沙声。“可能是风。”他说,但心里也不确定。
兄妹俩走出老宅,轻轻带上大门,但没有上锁——这是习俗,以免亡魂无法进门。
李明发动汽车,驶向镇上唯一的一家小旅馆。按照传统,头七当晚,
家人不能留在亡魂回家的地方,以免冲撞。旅馆房间狭小而简陋,
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霉味混合的气味。李明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
墙上的时钟指向十点十五分,距离子时还有四十五分钟。“哥,你睡了吗?
”隔壁床的李静轻声问道。“没有。”“我有点害怕。”李静的声音带着颤抖,
“你说爸现在...在哪里呢?”李明不知道如何回答。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
他本该嘲笑这些迷信,但今天发生的种种怪事让他动摇了。
共同的梦境、突然开裂的相框、王道长的警告...这一切难道都只是巧合吗?“别多想,
明天一早我们就回去,到时候一切就都结束了。”他试图安慰妹妹,也安慰自己。
李静沉默了一会儿,又说:“我记得妈去世后的头七,那晚我们也在旅馆住。第二天回去时,
妈最爱用的那把梳子掉在了地上,而前一晚我明明把它放在抽屉里的。”“可能是没放稳,
自己滑出来了。”李明说,但语气不再那么肯定。“还有碗里的水,少了一半。
”李静继续说,“爸说可能是蒸发了,但那是冬天,房间里并不热。”李明没有接话。
他记得这件事,当时他以为只是父亲悲伤过度产生的错觉。但现在想来,
确实有太多无法解释的细节。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旅馆房间里的气氛越来越压抑。
李明不时看表,十点半,十点四十,十点五十...随着子时的临近,
他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虑。十一点整,子时到了。就在这一刻,房间的灯突然闪烁了几下,
然后完全熄灭了。“哥!”李静在黑暗中惊叫。“可能是跳闸了,别怕。
”李明摸黑找到手机,打开手电筒功能。他走到门边检查电闸,却发现一切正常。窗外,
整个镇子都陷入黑暗,看来是区域性停电。李明回到床边坐下,
手机的光束在墙上投下扭曲的影子。黑暗中,时间过得格外缓慢,每一分钟都像是一个小时。
他不由自主地想起老宅,想起那些敞开的门窗,想起桌上为父亲准备的饭菜。
父亲现在回家了吗?如果魂魄真的存在,它会以什么形式出现?是无形无质的一缕气息,
还是能够显形的幽灵?“哥,我有点冷。”李静裹紧被子,声音发抖。确实,
房间里的温度似乎突然下降了几度。李明从行李中拿出一件外套递给妹妹,
自己也感到一股寒意从脚底升起。这不是普通的寒冷,而是一种刺骨的阴冷,
仿佛能穿透血肉,直达骨髓。就在这时,他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本地号码。这么晚了,会是谁?李明犹豫了一下,
还是按下了接听键。“喂?”电话那头只有沙沙的杂音,像是风吹过空旷地方的声音。
李明正要挂断,
然听到一个微弱的、熟悉的声音:“明...明儿...”李明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
那是父亲的声音!不会错,虽然微弱而遥远,但那独特的音色和叫他的小名的方式,
绝对是父亲!“爸?是您吗?”他脱口而出,完全忘记了王道长的警告。
电话那头又是一阵杂音,接着那个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更加清晰:“回...来...”“爸,您在哪里?您想说什么?”李明急切地问道,
但电话已经被挂断,只剩下忙音。“怎么了?是谁的电话?”李**起身,紧张地问。
李明转过头,手机的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是爸...我听到了爸的声音。
”李静倒吸一口冷气:“这不可能!你是不是太累了产生了幻觉?”李明摇摇头,
重拨那个号码,但听筒里传来的是“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的提示音。他查看通话记录,
震惊地发现那条记录正在逐渐消失,就像被什么无形的东西擦除一样。几秒钟后,
手机屏幕恢复正常,没有任何陌生来电的记录。“怎么会这样...”李明喃喃自语,
一股寒意从脊背窜上头顶。房间里的温度更低了,呵出的气在手机光线下形成白雾。
李明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不是对超自然现象的恐惧,而是对未知的恐惧。
如果父亲真的通过某种方式联系了他,那意味着死后世界确实存在,
意味着他们一直以来对世界的认知都是片面的、幼稚的。“哥,你看窗外!
”李静突然指着窗户惊叫。李明转头看去,只见老宅方向的天际,
有一道微弱的蓝光在夜空中闪烁,像是闪电,但又没有雷声。更诡异的是,
那光芒似乎组成了一个模糊的人形,在云层中若隐若现。“我们必须回去。”李明突然说,
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他行动。“但道长说不能回去!会冲撞爸的魂魄!”李静反对道。
“爸在叫我回去,你没听到电话吗?”李明已经开始穿鞋,
“他肯定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告诉我们。”“那可能是幻觉!
或者是别的什么东西冒充爸的声音!”李静抓住哥哥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哥,求你了,
别去。我害怕。”李明犹豫了。妹妹的恐惧是真实的,王道长的警告也言犹在耳。
但那个电话和窗外的异象,再加上之前的怪梦,所有这些都指向一个结论:父亲确实回来了,
而且有重要的事情要传达。最终,对父亲的好奇和未尽的话战胜了恐惧。“我必须回去看看。
”李明坚定地说,“你留在这里,锁好门,不管发生什么都别开门。
”李静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哥哥的决定,只能含泪点头:“小心点,哥。如果有什么不对劲,
马上回来。”李明点点头,拿起手机和车钥匙,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旅馆房间。
外面的街道漆黑一片,只有远处老宅方向的诡异蓝光在夜空中闪烁,像是在指引方向。
他发动汽车,驶向那个可能已经不再完全属于活人的世界。
4暗室惊魂从镇中心到老宅的路程不过十分钟,但对李明来说,
这短短的十分钟却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越靠近老宅,周围的空气就越冷,即使关着车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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