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夏天,蝉鸣的格外的早。老旧的教室中,电风扇在吱呀呀的转着,
连吹出来的风都是热的1教室中,陈航坐在凳子上,他的后背绷直,如同满月的弓,
他胳膊僵硬的捧着刚买的吉他,手指有些颤抖的按在琴弦上,完全不听他的使唤。
简单的c和旋,让他按得声音沉闷,异常难听。“全身放松,
不要这么紧张”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他的身后响起林小雨放下手中的贝斯,朝着他走了过来。
她很自然的俯下身子,微凉的手指轻轻的托住陈航的手腕,
另一只手则是轻轻调整他按弦的指尖。“这里,指尖垂直的按下去,不要那么用力,
吉他又不是你的仇人”林小雨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陈航的手背,
陈航只感觉自己像是被一股微弱的电流集中了一般,不自觉的缩缩了手,他的耳根瞬间火红,
不多时便蔓延到了他的脖颈处。“我的时候太粗糙了”陈航的声音闷闷的,他低着头,
不敢看林小雨的眼睛。陈航是个车间工作人员,这双手成日和扳手打交道,指节粗大,
掌心布满了老茧,就算仔细清洗了双手但是还是能闻到淡淡的机油味。
林小雨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弹吉他又不是绣花,
要那么细嫩的手干嘛”她故意把自己的手摊开,那是一双华油画的手,手指修长,
直接修剪的很整齐,但指尖和指肚处同样有着清晰地茧子“你看,我的手上也有茧子啊,
这是认真练习的证明”南方的夏天会有一些潮湿,阳光透过榕树,散落在水泥地板上,
凝成一道道光圈。热风混着蝉鸣,让人心里有些烦躁。但此时的陈航心里却是甜滋滋的。
陈航是最后一个加入这支乐队的,同时也是年龄最大的。他今年23岁,
他在附近的工厂中做了几年车工。而林小雨才20岁,是这所大学,美术学院的大二学生,
其余三人也都是这所大学的。“来,再试一次”林小雨弯着身子,
长发随着她的动作从肩膀滑落,发梢偶会会轻轻的扫过陈航的手臂“这是,
‘穿越时空的思念’最简单的版本了,你看,这个音要按在这里,不要按得太死,
轻轻贴着就好”但是此时的陈航非但没有感觉到放松,动作反而更加坚硬了,
心跳如同擂鼓一般,他生怕苏小雨听到一个下午,他磕磕绊绊的学会了俩个小节,
汗水浸透了他的T恤衫。临走时,林小雨喊住了他,往他手里塞了一盒小小的薄荷糖。
“补充能量”林小雨炸了眨眼睛,冲着他摆了摆手“下次要是在学不会,
你邀请我吃冰淇淋哦”陈航低着头,神情木讷的看着手中的薄荷糖,喉结滚动了一下,
才声音低低的说了一声“好”但是当他抬起头还想说什么的时候,
却发现教室只剩下他自己了,只有那台旧旧的电风扇还在‘吱呀呀’的转着,
仿佛再嘲笑着他的愚笨。2第二次练习时,
弹不出来完整的‘穿越时空的思念’虽然他每天都在练习苏小雨似乎是发现了陈航的不开心,
随即她有些兴奋的说道“耶,你得请我吃冰激凌”陈航无奈的摇了摇头,
但是心里却有一丝丝的期盼,随后,他带着林小雨去了,学校小卖部门口的冷饮摊。
苏小雨小口的吃着草莓味的甜筒冰淇淋,她满足地眯起了双眼“真幸福啊,
这么热的天吃上一口冰淇淋”此刻的她慵懒的像一只小猫。“喂,陈徒弟,
你为什么会想学吉他啊”苏小雨有些不解的侧过头看向陈航。陈航沉默了一会,
说道“喜欢”“喜欢吉他?还是喜欢音乐?”苏小雨追问道陈航看了看苏小雨,
又看了看天空喃喃说道“都喜欢”苏小雨似乎并不是很在意陈航的回答,
转而说起了她的事“我爸妈都不支持我学艺术,说将来找不到工作,养不活自己,
可是我就是喜欢,我想要将我喜欢的都记录下来,这样也许有一天,再看到的时候,就。。。
就像又回到了那天,好像能够封存住那些美好,还有那片刻的宁静”“封存美好?
那是让时间停下来?”陈航不断在脑海中重复着这句话,觉得很新奇,却又有一些难以理解。
在他的世界里,时间是被严格划分的,这个时间应该干什么,那个时间应该处理什么,
是严格的工作制,是永不停止的流水线。
“就像现在”苏小雨手指着天空中那片橘红色的云“这个时候如果把这个画下来,
多年以后再看到,是不是就像穿越了时空”陈航顺着林小雨的手指看了过去,
又偷偷的看了看苏小雨的侧脸,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但是那一刻,
他真的希望时间能够停下来,或者能够在此处定格3从那以后,
两人的吉他课外班就成了乐队排练的保留节目林小雨是个耐心十足的‘小老师’,
不断地教陈航识谱,教他复杂的指法,教他怎么把自己的情感带入进歌曲当中,
带入到每一个音符当中而陈航就像一个刻苦但是有些愚笨的学生,学的很慢,
两人一个音节一个音节的学,像是再解一道复杂的数学题但林小雨对他充满了耐心在工厂里,
陈航负责检查那些精密的仪器,有时候为了找到一个故障点,
能够对着一个小零件看上一整天,这样让他写惯了沉稳。对待如今的吉他,
陈航也是同样的态度,甚至更加虔诚,更加认真慢慢的他的手指,不再那么僵硬,
简单的和旋也多少能够弹奏出来,但还是缺少了一点点灵气又一次排练结束,
但屋外却是电闪雷鸣,
如其来的大雨将所有人困在了这栋教学楼当中陈航却从他那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双肩背包中,
拿出一把折叠伞,他自然的撑开,举到了林小雨的头顶“你还随身带着伞啊?
些惊讶地问道陈航想了想说道“我今天看了天气预报”随后两人并肩再走了湿漉漉的街道上,
折叠伞并不大,所以陈航只能尽可能的向苏小雨那边倾斜,浑然不管自己已经湿透的右肩。
“我下个月要去写生”林小雨突然说道“去西山,大概半个月”陈航心里莫名一紧“这么久?
”但随即他又感觉这话好像不太对,连忙补充道“那吉他课怎么办”“嗯,老师要求的,
没办法”林小雨无奈的踢开脚边的小石子“不过,我回来正好赶上学校的艺术节,你说,
我们要不要报名试试?”“我不行”陈航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摇了摇头,
他带着一股近乎本能的退缩“我才练了多久”“怕什么,有我在呢”林小雨侧过头,
拍了拍他的肩膀,动作自然地如同兄弟一般“你就弹最简单的部分,
我带着你”看着林小雨充满信心的眼神,陈航到嘴边的拒绝又咽了回去。
他没在反对陈航心里真正的恐惧并不是台下的观众,而是害怕在自己在意的人面前出丑,
搞砸一切。陈航一直送她送到了美院的学生宿舍门口林小雨钻进宿舍楼下的门檐下,
看了看转身离去的陈航,随即拍了拍身上的雨水,大声喊道“下周吉他课,
我给你带个好东西”陈航回过头,大声应答了一声,随后林小雨蹦蹦跳跳的的远去,
他就静静地站在雨里看着,嘴角不自觉的漏出了笑容。4下一次的吉他课,
林小雨抱着一摞厚厚的纸张走了进来。“你看这就是我说的好东西”陈航看了看,
发现这是一本吉他谱,上面全是他喜欢的歌。谱子是有黑色钢笔工工整整抄写的,
每一页的空白处,还画着可爱的插图,一个蜷缩的小猫,
一个被太阳晒得已经有些蔫儿了的花,还有一个专注地低着头弹着吉他的身影。
“我自己的整理的,怎么样”林小雨仰着脑袋,
神色中充满得意“比市面上卖的谱子要简单许多,适合你这种初学者”陈航拿起一张,
指尖轻轻拂过上面还留有钢笔味道的纸张,摸了摸上面可爱的插画,
一时之间喉咙如同堵住了一般,竟说不出来话。
随后看到了林小雨眼睑下有着淡淡的青黑色印记,陈航充满了心疼,想必这些东西,
让她熬了不少夜吧。“谢谢。”陈航最终只挤出来这两个字,声音有些低哑。
那天他学得格外认真,竟然能把‘穿越时空的思念’磕磕绊绊地弹下来了。
虽然还是有几个音不准,节奏也时快时慢,但总算有了旋律的样子,
能听出大概听出曲子原本的忧伤和韵味。林小雨高兴得直接跳了起来,用力地拍着手,
眼睛亮晶晶的说道:“你看!我说你能行吧!”陈航也高兴的站了起来和林小雨击了个掌。
他看到林小雨的笑容,觉得这些天的练习没有白费,无数个日夜枯燥的练习,
在这一刻烟消云散了。八月中旬,林小雨从山中写生回来陈航看着她,
明显比之前晒黑了一些也瘦了一些,但是精神很好,
迫不及待的给乐队成员们看着自己的画作。轮到陈航时,
她神秘兮兮的抽出一张小小的水彩画,递到他的面前“这个送你”。
画上是一个男人低头弹着吉他,光线从窗外斜***来,照在了这个男人的面庞上。
虽然画面细节不多,但陈航一眼就猜出来这是他了,因为上面有他习惯带着的双肩包。
“画的不好,你别介意”林小雨难得的露出一副害羞的神色,手中的笔也在不停地转着。
陈航小心翼翼的接过画作,他决定以后一定要好好保存。艺术节的日子越来越近,
乐队加紧排练。陈航的吉他技术在林小雨的指导下日渐长进,至少不再拖后腿了。
5其中有一天晚上,排练结束后,其他人都先走了。教室中只剩下了陈航和林小雨。
“陪我走走吧”林小雨突然说道“今晚的星星很美,月色也很美”陈航愣住了,
看了看窗外的天空,他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同,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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