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黑暗中醒来。
不是比喻。是真正的，物理上的黑暗。眼皮像是被胶水黏住，费了好大的劲才掀开一条缝。刺眼的光涌进来，带着一股消毒水和昂贵香薰混合的味道。我这是在哪？野外训练营的医务室？不对，那里的味道只有泥土和汗水。
记忆的碎片像潮水般涌入大脑，尖锐，混乱。我是姜喻，一个在刀口上舔血的极限运动教练，前一秒还在厄瓜多尔的热带雨林里躲避毒蛇。现在，我也是“姜喻”，一个空有美貌的十八线花瓶，一个嫁入豪门却被全网唾骂的恶毒后妈。
荒诞。
我正躺在一张柔软得不像话的大床上，而床边，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眼神冷得像冰。他是顾景炎，我名义上的丈夫，一个活在财经杂志封面上的千亿霸总。他薄唇轻启，声音里没有半分温度：“姜喻，收起你的小把戏。我已经替你签了《妈妈向前冲》的合同，违约金十个亿，你赔不起。”
《妈妈向前-冲》？那不是我穿进来的这本无脑甜宠小说里，恶毒女配被全网黑到退圈的转折点吗？那个让原主身败名裂的直播综艺？男人说完，丢下一份文件，转身就走，没有一丝留恋。我挣扎着坐起来，看着他决绝的背影，又看了看手里的合同。命运的剧本已经写好，而我，正站在舞台中央，聚光灯下，无处可逃。这一次，游戏规则，得由我来定。
吵死了。
我睁开眼。
一个黑色的镜头怼在脸上，上面红色的录制灯一闪一闪。像一只没有感情的独眼怪兽。
旁边，一个小男孩坐在泥地里，名牌裤子上全是泥点子，脸上挂着两道清晰的泪痕。他大概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好看，眼睛又大又黑，此刻却因为哭泣而显得有些红肿。
“姜喻老师，舟舟摔倒了，您作为妈妈不安慰一下吗？”一个女人的声音从镜头外传来，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关切，又藏着一丝幸灾乐祸。
我低头，看见自己身上是一条纯白色的长裙，此刻裙摆也沾了泥，像一幅被玷污的画。
一些不属于我的记忆涌进脑子。
恶毒后妈，带娃综艺，全网黑，对照组。
我，姜喻，现在是这个叫顾子舟的小男孩的后妈。而刚刚，就在我穿过来前的一瞬间，原主因为嫌他弄脏了她的**版长裙，不耐烦地推了他一把。
于是，就有了现在这一幕。
全网直播。
我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透过镜头，像针一样扎在我身上。弹幕肯定已经炸了。
小男孩还在抽泣，声音不大，但足够让人心烦。他的眼睛却透过指缝偷偷看我，目光里是戒备，是疏离，还有一点点不易察arle的挑衅。
他好像在说：你又能拿我怎么样？
导演的声音从我耳朵里藏着的微型耳机里传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姜喻，互动！给点反应！不然今天没镜头了！你想第一天就被淘汰吗？”
没镜头？这不正是我想要的吗？
但我知道不行。合同签了，我得走完流程。更重要的是，我对这个小孩，产生了一丝好奇。
我没动。
我只是看着那个男孩。
然后，我开口说了穿过来之后的第一句话。
“自己摔的，自己站起来。”
我的声音很平静，甚至有点冷。
现场瞬间安静了。
镜头后的女声，也就是节目里的另一位妈妈林菲菲，愣住了。她大概以为我会惊慌失措地去哄孩子，或者干脆恼羞成怒地发脾气。
顾子舟也愣住了。他忘了哭，小嘴微微张着，看着我。
耳机里导演的声音拔高了八度：“姜喻你在干什么！按剧本走！快去哄他！”
剧本？什么剧本？让我扮演一个笨拙又虚伪的后妈，然后被温柔善良的原女主林菲菲衬托得一无是处？
我懒得理他。
我看着顾子舟，重复了一遍：“听见了吗？站起来。”
他抿着嘴，不动。眼神里的挑衅更浓了。他似乎认定了，我不敢在镜头前对他做什么。
我扯了扯嘴角。
我没理他，径直走到旁边的水龙头下，拧开，慢条斯理地洗掉了手上的泥。水很凉，让我混乱的大脑清醒了不少。
洗完手，我关上水龙头，转身。
顾子舟还坐在原地，像一尊小小的、倔强的雕像。
我走到他面前，蹲下，视线和他平齐。
“给你两个选择。”我说，“一，你自己站起来，把衣服拍干净。二，我拎着你的领子把你拎起来，然后你就一直穿着这身脏衣服，直到今天节目录制结束。”
他的瞳孔缩了一下。
我能看见他眼睛里我的倒影。一个穿着白色长裙，表情冷漠的女人。
“你敢！”他小声说，像只虚张声势的小奶猫。
“你看我敢不敢。”我语气不变。
我们对视了大概十秒钟。
最后，他败下阵来。
他自己从泥地里爬了起来，动作有点笨拙。然后伸出小手，胡乱地拍打着裤子上的泥点。
我站起身，看着他。
“很好。”我说。
这时，导演的声音再次在耳机里响起，这次带着一丝兴奋：“所有小组注意！现在发布午餐任务：***爱心午餐！请各位妈妈利用节目组提供的食材，为宝宝做一顿美味的午餐！食材有限，先到先得！”
话音刚落，林菲菲立刻拉着她女儿的手，优雅地走向不远处的食材区，嘴里还温柔地说着：“宝宝，妈妈给你做你最爱吃的糖醋小排好不好？”
其他几位妈妈也行动起来。
只有我，和顾子舟，还站在原地。
顾子舟看着我，眼神里又恢复了那种戒备。
我环顾四周。这里是一个风景优美的农庄，节目组的拍摄基地。食材区摆着一些常见的蔬菜和肉类。
但我不打算去抢。
我看着顾子舟，问：“想吃点不一样的吗？”
他没说话，只是警惕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朝他伸出手：“跟我来。”
他犹豫了一下，没有握住我的手。
我也不在意，收回手**兜里，自顾自地朝农庄后面的小树林走去。
走了几步，我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他跟上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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