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珠顺着发梢滚落，砸在锁骨上，有点凉。我胡乱地用毛巾***半湿的长发，赤脚踩在微凉的木地板上走出氤氲着热气的浴室。客厅只开了几盏氛围壁灯，光线暧昧昏黄，空气里还残留着一点晚餐红酒的余味。
顾言澈陷在宽大的米白色沙发里，侧影被灯光勾勒得清俊挺拔。他手里原本随意翻着一本厚重的乐谱，此刻却停了下来，目光落在我身上。
确切地说，是落在我身上那条新买的真丝吊带睡裙上。烟粉色的细软布料，贴着皮肤滑下去，勾勒出我自己都还算满意的曲线。这裙子不便宜，买它的时候，我就想象过穿给他看的这一刻。
可他的眼神，不对。
不是欣赏，不是欲望，甚至不是他惯有的那种带着点纵容的温和。那是一种审视，一种穿透皮囊、直抵脏腑的锐利，混合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阴郁。像冰冷的手术刀无声无息地划开温热的皮肤。
他就这样，盯着我的小腹区域，看了足足三秒。
空气凝滞得让人心头发紧。毛巾还搭在湿发上，水珠沿着耳廓滑进颈窝，激得我微微一颤。
然后，他开口了。声音依旧低沉悦耳，像他指尖流淌出的大提琴音，却裹挟着足以冻结血液的寒意。
“星玥，”他顿了顿，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地砸在我鼓膜上，“你是不是怀孕了？”
“……”
我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闷棍，耳朵里嗡的一声，短暂的空白后，是荒谬感排山倒海般涌来。下一秒，我几乎要笑出声，夸张地挥了下手，毛巾差点甩飞出去。
“顾大钢琴家，你这玩笑开得也太离谱了吧？”我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又带着点被冒犯的嗔怪，走到他对面的单人沙发坐下，蜷起腿，脚趾下意识地***柔软的绒面，“我和陆尧？拜托！那点破事你又不是不知道，手都没正经牵过两回就拜拜了！再说了，我沈星玥是什么人？玩归玩，闹归闹，安全措施可是我的底线，从不拿命开玩笑！”
这话说得斩钉截铁，底气十足。开玩笑，我沈星玥纵横情场这些年，靠的就是这份清醒和手腕。男人？不过是调剂生活的玩意儿。真心？那玩意儿太奢侈，也容易脏手。我享受追逐和被追逐的**，享受把那些或英俊或富有的男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掌控欲，但绝不会允许任何意外来破坏我精心构筑的、自由又光鲜的生活。
我妈，沈曼，就是活生生的榜样。年近五十，保养得宜，裙下之臣能从城东排到城西，从位高权重到富甲一方，哪一个不是被她拿捏得服服帖帖？我青出于蓝，鼎盛时期，通讯录里“备胎”、“鱼塘”分组下躺着的名字，两位数都打不住。那些没眼色纠缠不清的，早被我拖黑删除一条龙服务送走了。
所以怀孕？滑天下之大稽！
顾言澈没接我的话。他放下乐谱，身体微微前倾，暖黄的灯光在他深邃的眼窝里投下浓重的阴影，让那双总是盛满温柔碎星的眼眸，此刻显得深不见底，像暴风雨前压抑的海。他朝我伸出手，骨节分明，是一双天生就该在黑白琴键上起舞的手。
“过来。”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
心尖莫名一缩。我迟疑了一瞬，还是起身走了过去。刚靠近沙发边沿，手腕就被他干燥温热的掌心扣住。他的手指精准地搭在我的脉搏上，指尖微凉。
空气安静得可怕，只剩下我胸腔里越来越失控的心跳声，咚咚咚，擂鼓一样。他微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神情专注得如同在聆听一曲最复杂的乐章。时间被拉得无限漫长，每一秒都像钝刀子割肉。
终于，他抬起眼。目光沉沉地落在我脸上，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穿透力，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
“明天请假，我们去趟医院。”他松开我的手腕，语气平静无波，却字字千钧，“应该快两个月了。”
说完，他径自起身，没再看我一眼，走向卧室。颀长的背影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孤峭，甚至冷漠。门在他身后轻轻合上，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落下的铡刀，隔绝了所有温度。
我僵在原地，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指尖的触感和那份宣告命运的冰凉。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疯狂上窜，瞬间冻僵了四肢百骸。目光不受控制地飘向玄关处那个小抽屉——里面静静躺着几盒崭新的、我特意为今晚准备的“杜蕾斯”。
指尖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连带着想要去关壁灯开关的手都抖得不成样子。
顾言澈的爷爷，是中医界泰山北斗般的人物。顾言澈从小在那位老爷子手底下泡大的童子功，后来拗不过家里期望才转去学了钢琴，成了如今享誉国际的青年钢琴家。追他的这小半年，我费尽心机，今天头疼明天胃不舒服，变着法儿让他给我把脉，连上个月“月经不调”喝的那几副苦死人的方子，都是他亲手开的。
他说的……还能有假？
可我明明……明明为了他，已经彻底“从良”了！那些花花草草，那些暧昧不清，全都断得干干净净！微信干净得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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