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此刻,玻璃里的女人双眼迷离,丹蔻色的指甲扶着沈清弦有力的臂膀,留下一道道欢愉的痕迹。
三天前,这双手的主人还握着她的手腕,假惺惺地说:“沈太太太瘦了,要多补补。”
姜妧妧是阮苒请来照顾沈清弦的音律老师,她向阮苒打了包票。
她说,她是曲笛,笙箫这方面的专家,一定能缓解沈清弦的神经性损伤的痛苦。
阮苒想到七年来死水一样的无性婚姻,于是同意了。
而现在。
姜妧妧的箫,到了她丈夫身上。
外面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姜妧妧被沈清弦护着朝里间而去。
阮苒步履艰难的走进去,看着还一丝不挂的丈夫。
捡起地上的外套,给他披了上去。
她放低了语调,问他。
“你今天,是可以吗?”
沈清弦突然暴起,抓起他平日里最爱的那支钢笔,猛地刺入桌面,“别碰我!”
因为神经性损伤,沈清弦很少开口,只有在迫不得已时才会说几个字。
比如现在。
他以为,阮苒在逼问他,在向他求爱。
“清弦,为什么我不可以呢?”
沈清弦皱眉,突然用钢笔尖头扎进自己掌心,血液滴落在瓷砖上。
“别逼我!妧妧不想看见你!”
她惊恐地道歉,让他不要这样。
沈清弦似乎听懂了,停下动作,可血液仍在滴落。
她狼狈地擦拭他的手心,眼眶挤满心酸。
当年,沈清弦为救阮苒,被地痞拖进小巷。
敲断了他的7根肋骨,打到神经性损伤。
名冠天下的名角,成了一个痴傻的废人。
阮苒那时候就发誓,要一辈子对他好。
结果七年的,委曲求全,换来的。
是他半天的沉默。
半晌,沈清弦只挤出一个字。
“滚!”
那两兄弟说的没错。
姜妧妧这个名字,是阮苒熬了几个通宵,一个字一个字从资料里抠出来的。
音律治疗大家,尤其擅长曲笛和笙箫。
而这两样,正是昆曲中最常用的乐器。
她想,或许,万分之一的或许,能唤起沈清弦一丝一毫的清明。
第一次见面,是在沈家书房。
沈清弦像个受惊的孩子,死死攥住她的衣角,浑浊的眼睛里全是惊恐。
他嘴里含混不清地重复着。
“不要……别人。”
阮苒心头一软,抚摸着他的头发,像哄孩子一样轻声细语。
“清弦,乖,就听一支曲子。”
可当姜妧妧走进来,只是用箫吹了一段《牡丹亭》的婉转唱腔时,奇迹发生了。
沈清弦那双死寂了七年的眸子,竟第一次有了焦点。
他猛地抬起头,视线随着姜妧妧而动。
他神采飞扬,跟着姜妧妧的箫声一下下的打着拍子。
那一刻,他不再是傻子,也不是疯子。
他是从前那个惊才绝艳的昆曲教授,沈清弦。
往后,“妧妧”这个名字,成了他嘴边的常客。
阮苒仗着那七年的不离不弃,从未把一个姜妧妧放在眼里。
可如今,这个她曾发誓要用一生去守护的男人。
只为了姜妧妧一句轻飘飘的“不想看见你”,就让她滚。
“好,我滚。”
她从后院的死寂中走回宴会厅,像一具被抽空了灵魂的木偶。
二婶尖锐的声音淬了毒般扎来。
“哟,这不是沈太太吗?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话音未落,门口骚动。
沈清弦牵着姜妧妧,走了进来。
两人同款的月白色苏绣常服,刺痛了阮苒的眼。
她身上,也穿着一件月白色的长裙。
沈清弦的目光穿过人群,精准地钉在她身上。
他停在她面前,手指着她的裙子。
“脱。”
一个字,冰冷刺骨。
全场哗然。
姜妧妧柔弱地拉着他的衣袖,声音能掐出水来。
“清弦,别这样……都怪我,跟你穿一样的衣服,惹姐姐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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